“紅發詹妮你已經知道了，我們還是從她說起：她不僅坑騙外鄉人，還和鎮上的斯科特.麥樂特醫生有一腿，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！”

瞧見林嬌嬌疑惑的眼神，弗蘭茲又解釋道：“你大概不認識他，當然，你也不認識幾個人。他總帶副圓眼鏡，還喜歡天天往頭發上抹油，裝模作樣的。”

說罷，他翻了個白眼。

“事實上，斯科特有位妻子。哦她簡直是這裏最和藹的夫人了，時不時會給我這樣的孤兒烤小餅幹，織圍巾。不像其他人……”說到這，男孩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，“可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。”

這孩子原來是個孤兒。

“那這位夫人她，去哪兒了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有一次我在斯科特的診所看病——上帝，鎮子上只有他一家診所，我當時上吐下瀉的，太陽都快落山了，真的無處可去！”弗蘭茲對這位醫生及他的診所表現出了十足的厭惡，雖然這之後談到的所有人他都是這個態度。

“我記得那天的夕陽像血一樣紅，診所裏沒有其他人了，所以我拿藥的時候，多問了一嘴麥樂特夫人，我說，‘麥樂特夫人最近怎麽沒來教堂做禱告’，然後你猜怎麽著！”

他的眸子染上怒意，聲調上揚了幾分，顯然完全不能接受醫生接下來的搪塞。

“這個人模狗樣的混球，他說他沒有夫人，還單身呢！”

林嬌嬌心下沈了沈。如果弗蘭茲說的都是真的，那這位好心的麥樂特夫人，也許已經遭到了某種不測，並被罪魁禍首掩蓋了一切痕跡……

“那鎮子上的其他人怎麽說？”她問。

弗蘭茲已經十分激動了，他的聲量放大不少，整個人顯得有些瘋癲：“他們都說我瘋了，這裏從來沒有過麥樂特夫人這個人！”

林嬌嬌哽了一下，隨即，一股寒氣由心底躥上來，冰得她手腳發涼。白天那些熱情和善的面孔，此刻在回憶中變得異常扭曲、怪誕。

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，兩個人對坐在黑暗裏，又開始低聲細語。

“所以你覺得，這個謀殺案的被害人，是那位麥樂特夫人嗎？”

“不，你還沒了解到全部，這裏的每個人都是有罪的。他們的罪過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。”

男孩啞著嗓子，像是吟誦罪行的毒蛇，他的怨恨一點點釋放出來，好像下一刻就會吐出最惡毒的詛咒。

“這是個吃人的小鎮，它吃過的人數不勝數，麥樂特夫人只是其中之——”

“哐啷——”開門聲突然響起，嚇得二人立馬噤了聲。

是哈珀警員，他逆著燈光，看不太清表情，好像是笑了：“晚間叨擾，夫人。審訊開始了，勞煩您走一趟。”

“先生，為什麽會先選擇我呢？”林嬌嬌問哈珀，她只是個外鄉人，什麽都不了解，甚至沒人知道她的存在，警方為什麽會先從她這裏入手呢？

他們兩人邊走邊說，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。

“今晚本不該進行審訊的，但特派督察員來了，事情要盡快解決。”

盡快解決？這是游戲在警告她時間很緊迫？

“越早審訊，越早洗脫嫌疑，對嗎夫人？”哈珀警員停下腳步，笑盈盈對她說。

現在他們到地方了，審訊室就在樓上。

審訊室禁閉著房門，嚴絲合縫透不出一點光亮來，門口還有兩位面無表情的士兵把守，看起來有些森嚴。

哈珀輕敲了三聲，一個職員模樣的人過來打開了門。

“夫人，請進。”那人十分紳士，欠了欠身。

哈珀警員也在旁邊露出了鼓勵般的微笑。

林嬌嬌：……

林嬌嬌：怎麽這麽像幼兒園新生交接儀式呢。

“謝謝，警員先生。”

審訊室裏同樣空蕩蕩的，只在正中間擺放了審訊用的桌椅。

一個男人背對門坐著，雖然沒穿軍裝，但身姿依舊挺拔如松栢。屋頂的掛燈打下一束慘白的光，正好照在他蒼白的側臉上，晃眼。

林嬌嬌有一瞬的恍惚，好像突然回到了與他在咖啡館初遇的那刻，男人也是這樣的冷淡疏離，褪去一身血腥味道之後，好像離她更遠了。

只是黑發意外的有些濕潤，軟趴趴的，發尾柔順地貼在脖頸上。

林嬌嬌走近之後，才發現程琉是在看書。

書殼上寫的是 Der Prozess。

德文還是……法文？

“‘一定是有人誣陷了他，因為一天早上，他沒有犯什麽錯，就被捕了。’”

程琉冷不丁讀出聲，這朗誦沒有什麽情緒變化，平靜得仿佛在讀一天早上的財經新聞。

然後他笑了，金瞳剔透：“是不是挺有意思的？”

林嬌嬌在示意下落座，她問：“先生，您這是在讀什麽？”

白天大規模逮捕的場景還歷歷在目，有心人很難不把這句話與他們的行動聯系在一起。這是本什麽書？他讀這句……是在影射什麽？

程琉合上書，隨意地把書放在一旁。

“小說而已，消遣時間罷了，”接著他話鋒一轉，“聽聞，夫人好像不是本地人。”

這看起來是個問句，但他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。

“看來先生您已經知道了。”林嬌嬌看起來有些訝異。

她沒有急於開脫或是辯解，因為怕對方會把自己這個毫無幹系的外鄉人放走。很明顯，這座臨時監獄才是推進劇情的地方，離開容易進來難，這實在不是明智之舉。

因此林嬌嬌直白問道：“那您打算？”

“可能要委屈夫人幾天，”只見對方歉意一笑，眼眉也柔和下來，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真心實意，“本案案情嚴峻，不能有一絲紕漏。”

不放人，那可好。

“可是我只是路過這裏，會與謀殺案有什麽聯系呢？”

林嬌嬌有些埋怨：“我來自另一個郡，之前甚至從未來過奧莉維。”

“案情嚴峻”可不是一個完美的理由，偵查案件的過程讓人非常匪夷所思，一抓抓一個鎮子的人，哪個警局有這麽荒誕的事情。

“為了賠罪。”

他垂眸，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子，有人推著餐車應聲而進。

“我想邀請您共進晚餐，我的夫人。”

男人清雋的面容在林嬌嬌眼中生動起來，與以往一貫的微笑不同，他彎彎的琥珀色眼眸裏藏著些粲然笑意，一閃閃的，像星星。

“謝……謝謝，先生。”

真是始料未及，真叫人措手不及，轉移話題的手法真是……高明啊。

林嬌嬌掩飾似的眨了幾下眼睛。

一塊烤肉，一點土豆泥沙拉，還有些番茄牛肉羹。

這是臨時監獄裏極為豐盛的一餐了，其他人有沒有飯吃都還不知道。

得想辦法給弗蘭茲帶一點兒。

“合胃口嗎？”程琉問。

“嗯。”吃人嘴軟，林嬌嬌有點不太好意思再開口套話。

她換了個方法，感嘆道：“先生，這次的逮捕真的有些嚇到我了，下午的時候我還看到有人受了傷，什麽樣的案子會安排這樣大的手筆！直到現在我還有些後怕。”

“沒有下次了，您不必擔心，”程琉安撫地看了她一眼，“在這裏，我可以保證您的人身安全。我已經吩咐下去了，如果有人……冒犯您，可以報我的名諱。”

這是擔心安全的問題嗎，這明明不是啊！

“當然，萬分感激，”林嬌嬌面上釋然了幾分，瞬間卻又憂愁起來，“但我聽聞……”

她擡眼看了看程琉，有些猶豫。

程琉好奇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我聽聞，鎮子上有位太太失蹤了，不知道是否與這件謀殺案有關系，”她頓了頓，接著說，“但失蹤這件事情我也是聽說，也許並不是真的。”

程琉正色起來，追問：“夫人能否細說。”

“那位太太的名字我不太記得了，麥樂特還是麥迪特太太來著？好像是突然不見的，但是很多人都沒當回事兒，我擔心她……”

說完林嬌嬌有些尷尬，忙揮揮手：“我也是道聽途說。”

“夫人是聽誰說的？”

“當時在車廂裏，大家七嘴八舌的，我就聽了一耳朵。”

程琉失笑：“夫人好像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？”

林嬌嬌趕忙道：“因為我初來時，受到了一些熱情的招待，所以不想這些好人受兇手的牽連困在牢獄裏。我希望我可以幫上一些忙！”

他擦了擦手指，沒有接話。

等了一會兒，他繼續問：“新來的廚子廚藝還不錯，不知道夫人願不願意接受我的下次邀約呢？”

這是有戲！林嬌嬌心中一喜。

“自然願意，您實在慷慨。”

“那下次共進晚餐之前，我們打個賭。如果夫人下次可以帶來一些特別的故事，我就將這個案子當做交換講給你聽，怎麽樣？”

程琉笑意盈盈地看過來，拋出橄欖枝。

“當然，非常公平。”

“那麽，期待下次見面，我的夫人。”

他站起來，微微欠身，像女士行了一禮。

門關上了，只剩下林嬌嬌一個人。

好難搞，林嬌嬌心想，B級的金手指也跟著提高難度了嗎？

“高級副本一切皆有可能。”系統那邊滿是刺啦刺啦烤肉的聲音。

林嬌嬌揉了揉臉。

“弗蘭茲，我回來了，看我給你帶了什麽。”林嬌嬌又回到了那個房間。

“弗蘭茲？”她又喊了幾聲。

等她環視了一圈，才發現，黑暗裏並沒有人。

只留著幾個墊子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其實本意是共進晚餐，說案子都是借口。

程琉：沒有吹風機真的很不方便。

Der Prozess 審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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